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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凉居笔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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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凉居笔记

文/已凉居主人  译/穆寒


译者序

《已凉居笔记》成书于燮敬德帝后期,燮朝时并不为人所知,后世却成为许多民间话本、戏剧的蓝本。由其中《与白毅书》三篇及《梓棠殿记》改编而成的《采莲曲》在晟朝时风靡一时。而前两年曾引起轰动的蒋楠所著《缥缈录》一书也颇多取材于此,如《有风塘记》、《南淮记》等。民间传说中的“情深三王殿”里燮羽烈王姬野一段,也与此书遥相呼应。
不过由于此书并未见于燮人记载,当代学界也有很多人认为这是晟朝小说家的附会。作者“已凉居主人”自称是一名女性天驱,更令人有所存疑。燮朝虽是天驱建国,但敬德帝时追杀天驱甚至甚于胤末。有燮之朝,除燮羽烈王姬野在位时外,天驱亦不敢公然行事。何况天驱作为一个武士集团,即便在极盛时也少有女性,更遑论这些书中所录信札多是天驱顶层之间来往,非一般天驱所能得。
然而近年来敬德帝墓考古有了新的突破,一份追杀天驱名单的出土似乎证实了“已凉居主人”的存在。在这份名单中,有位最终也没被杀掉的“穆□,号□凉”(□为缺字)旁注了个“女”字,和已凉居主人恰有相符之处。能够避开燮敬德帝追杀的女子,必有过人之处,那么她曾接触天驱高层也是十分可能的(在《已凉居笔记》中,已凉姑娘曾多次提及自己与万垒宗主息衍及古月衣、息辕、白舟月等人的接触)。而她既遭追杀,必然不可能大规模刊印这本书,而是少量的传抄,等到晟朝时天驱式微,朝廷不再视之为乱党,《已凉居笔记》才渐渐流传开来。
此书流传既久,版本诸多,更有人妄添笔墨。因为现存版本中篇数不足已凉自序中所言,竟有人附之以香艳之文、淫秽之篇,实在令人愤怒。我花费五年的精力,收集多个版本的《已凉居笔记》,勘误补遗,译成今文,其中虽仍有存疑篇章,但并非淫词艳曲,用以闲时一读,或许也能想见当年英雄名将之豪气。
我虽出身平民之家,家中世代收藏,亦有天驱指环一枚。家中祖先千年前与已凉姑娘相识也未可知。如今我重翻旧文,或是冥冥中的某种定数吧。


作者自序

我出生于胤朝末年,母亲早逝,父亲没有再娶,是家中独女。我父亲没有兄弟,也不曾收徒,所以从小教我武艺,把我像男孩子一样养大。我七岁时,乡里村间未成年的男孩子们已经没有能打过我的了。父亲时常感慨说:“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呢?”我回答:“虽然生为女儿身,但我建功立业的心思,却不会比任何男人要小。”父亲苦笑。后来又教我兵法列阵,我也学得很快。
我十三岁那年,父亲收到一封秘密的来信,然后他告诉我他将去参加战争。我问父亲将为谁而战,父亲给我看那封信里的一个黑色的鹰状印记,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回答说:“为天下安宁。”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天驱的鹰徽。我也直到那时才明白父亲为何坚持让我学习武术兵法。因为我是他唯一的传人,是他的指环的继承者。“您还会回来吗?”我心中惴惴。“也许不会。但你终将会看见天下安宁的时代。”
后来我果然没能再见到我的父亲。四年后,一个自称姓谢的青年军官来到我家,带回了我父亲的铠甲。“我父亲的指环呢?”我问,他脸上显露出惊讶的表情。“天驱的指环,不是应该传承给子女吗?”
谢将军点了点头,把指环交给了我。于是我跟着他走了。
从此我成为了一名天驱武士。
我跟随谢圭将军,谢将军照顾我毕竟是个女孩子,并不常让我上战场。我心中虽然偶尔会有不甘,却也很感激谢将军。若非他的照顾,我是不可能认识万垒宗主息将军的。后来我和楚卫国小舟公主、不动尊大将军息辕都有些交情,也是赖谢将军的引见。对于我这样一个生长在乡间的女子来说,都是足以自夸的经历吧?
而今天下初定,羽烈王却已不在人世。羽公主不知所踪,昭武公远在北陆。想到这里,不由感慨,征伐天下的人如羽烈王、昭武公,武功强大的人如息衍、白毅二位将军,富裕有钱的人如江紫桉,美丽的人如羽然、风凌雪,最终都不免归于黄土或默然老去,却留下我这样普通平庸而无所作为的人,来记录这些事情。
我听说古时候的九州是连在一起的,所以世界上的事情,是没有常在不变的。即便是三陆九州,河山海峡,我现在看到是这样,可谁又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?现在名动九州的人物,也许也会有一天被遗忘吧?作为曾经仰慕过他们风采的人,我实在不愿意去想象这样的未来。所以虽然我文字简陋,写不出什么优美的辞章,却还是想要尽我所能记录下我所知道的这些事。后来的人,如果能藉由我写下的这些文字而想象出他们的风采,我就十分满足了。
我开始写这本《已凉居笔记》时,不动尊将军息辕与小舟公主给了我很多帮助。《笔记》里收录的九则书信、札子,都是他们交给我整理所得。其中有些信件都讲述了不知情的人难以想象的思恋与爱慕。我曾犹豫是否能将这些信件刊行,息辕将军便说:“我的叔叔有着世人难以做到的豁达,是人们所说的闲情雅逸风华绝代的人物。他所思考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想到的。他这样的人,或许这个时代不能完全懂得,但后世的人,也许会有与他志趣相投的,如果借你的记录了解他的所行所想,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我深深地认为是这样的道理。
于是我讲这些年看到的、听说的故事记下来,编写成这一本《已凉居笔记》。其中记十二篇,是我所到城市或古代遗址时的故事或感触。传十二篇,记录了一些人物,如息衍、白毅乃至他们的敌人,大胤皇室的凌洛长公主。也许我听说的事并不都是真实的,但朝廷所写所记录的所谓正史,又能是完全正确的吗?我听说羽烈王坚持自己写了南淮,有他为首,燮朝的史官真的值得信任吗?何况我所写下的,也是朝廷正史所不屑记录的琐事。又有书信、札子计九篇,均属抄录。我所能做的,只是附注上引文所写的时间、背景。此三十三篇外,另有补遗九篇,凡四十二章,胤末燮初天驱起事后的事件,大致都录在书中。
我在敬德帝登基后,遭到几拨黑衣人的追杀。我跟随谢圭将军时,所做的不过是些文书整理的工作,还时常被派去联络羽烈王、昭武公或是息衍将军,虽然天驱的身份众所周知,但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我的武功。所以他们未能得逞。
然而如今这样的形势,我这本笔记便难以付梓。所以抄录了几份交给可以信任的人,并藏了几份在安全的地方,希望在合适的时候能够传扬于世。虽然,想来我自己是看不到这一天了。
已凉居主人,敬德十二年。


与白毅书·其一

年、月、日,御殿月将军白毅启:
前几日帝都来了几个使者,带来皇帝陛下的旨意,说我的长女出生已经快要半年,应该起好名字报告给白氏主家了。皇帝陛下还嘱咐使者对我说,多年来楚卫拱卫皇室忠心耿耿,却不曾给过什么赏赐,所以打算给我这个女儿封个皇室公主的称号。
女儿的名字我想了几个,却没有满意的。安平君并没有什么主意——就算他有我也不会用他想出来的。白毅,请你替我的女儿想一个名字吧。
我即楚卫公爵的位刚刚一年,国中种种势力仍然不稳,与其他诸侯国的和战依然要倚靠将军。楚卫大将军的职位已然空悬多年,我心中除你之外并无第二人选。以后朝堂之上,也要请你帮助。
女儿已经出生半年,却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,实在可怜。比这更可怜的是她还出生以来还未曾见过她的父亲。安平君碍于楚卫的面子时常照看,我心中虽然觉得对他不起却还是不情愿看到,又更怜惜我的女儿。我不会与别人生养儿女,所以这个女儿可能也会走上我的路,在我死后不得不为楚卫而活,为百姓疲于政事,既不能俯仰天地之间,也不能承欢父母膝前,更不能与自己所爱之人海誓山盟、执手偕老。
将军明日早朝后,请入梓宫中一叙。纵然将军不愿见我,却不会不对我的女儿有所爱怜吧?
楚卫,白瞬字。


已凉居主人言:时人皆以为小舟乃瞬与喜皇帝之女,孰料其中委曲。后楚卫国倾,毅、瞬俱丧身火海。乱世之中,军神如白毅者亦难全其妻女,况黔首百姓哉?乱世之祸,可见一二。

译者言:好好一篇情书,却不得不扯上朝廷庙堂之事,许以高官,才敢言心中所思,白瞬实在太过辛苦。然而乱世爱情本就如此,已凉姑娘却不忘扯上乱世之祸,大概是因为她天驱“守护安宁”的信念吧。


与白毅书·其二

年、月、日,白大将军毅启:
舟月近来越来越喜欢玩耍,我心中不知是喜是忧。女儿活泼我自然高兴,只是她现在年幼,越是活泼,我便越担心未来她不能承担楚卫重任。
安平君近日时常在宫外流连,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。不过他一向与路仲凯并不算太熟,所以我还是信任他的。只是舟月每每称他父君,我心里总还有些异样。
如今天下看似安定,我却也懂得这只是表面。皇室与诸侯私下的经营,我虽不如大将军了解得多,但作为楚卫国主,大抵也是明白其中利害的。我猜想威武王不会久居天启,不过三五年间,帝都必有异动。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大战。锁河山勤王时我失去了父亲,不敢想象以后还要面对什么。
舟月年纪还小,常听我讲述大将军当年的故事,一直想多见见大将军。大将军如今既在清江里,又没什么别的差事,军务之外,还望大将军多来宫中,为舟月讲讲故事。如果大将军觉得有所不妥,我便代我的女儿请求大将军来做她的老师。大将军的武功固然天下尽知,在我心中更是九州无双。然而我也知道将军的文采风流,昔日帝都公卿、贵胄公子,也并没有几人能及得上将军的。将军请不要笑我的私心。白瞬作为楚卫的国主,手段机智都还欠缺许多,可是昔年我还是天启城里一个公主的时候,却有最好的眼光。
无奈者,时事命运而已。
希望大将军还记着往昔的情分,多来看看舟月。如果愿意做舟月的老师,我必会让她像对父亲一样对待将军。
将军必不会令我失望吧?
白瞬。

已凉居主人言:若非时处末世,以十字蔷薇楚卫公主与箭碎蔷薇御殿将军的身份,未尝不是一段佳话。可惜此二人皆是身不由己。白瞬写给白毅的信必定是极机密的,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直接倾诉自己的爱恋。大概在她心里,对自己下嫁安平君这件事,始终是介意的吧。

译者言:白瞬这封信比起几年前那封并没有太多进步,仍然先以安平君相激,再以天下局势相迫,最后才说我还是爱你的啊我想让我们的女儿叫你爹啊,你反正没什么事多来宫里看看我吧……小女儿情态隐约可见。不过算来此年白瞬不过二十二三,又能要求她如何呢?也幸好这是末世,后来楚卫国都没了,也自然没什么人去传扬这段宫闱秘史,否则白瞬心里,该是很不好过的吧?也许在她心里,从来不想当这个国主。也许她不做这个国主,白毅也就不会做楚卫的大将军,也许他们就会并辔纵马、周游天下。
但没什么也许。白瞬别无选择,白毅也是。


与白毅书·其三


白毅:
你对我坚持说要放出兵权退隐在清江里,我自然相信你有你的打算,所以虽然万般不愿,还是这么做了。然而在这楚卫梓宫殿堂之上,我能力微薄,很难再和路仲凯那一帮人抗衡。
你说舟月身在下唐还是安全的,我权且信你,毕竟清江里而今暗潮汹涌,如果她在,必然成为很多人的目标。
白毅,你知道,现在我所能倚靠的人,只有你。
而我也愿倾我之力,护你周全。
正像你和我早就了解了的那样,想杀你的人绝不仅仅是路仲凯。
无论白氏宗祠、蔷薇党,或是别的什么势力,我都会拼尽全力为你扛下。如果谁非要杀你不可,他就得先除去我,先灭掉我楚卫白氏十字蔷薇一族。
也许这些年来你对我并不满意。十几年来我始终没能如你所希望地完全控制楚卫朝堂,反而被他们寻了空子,几乎架空了我。然而我毕竟也是白氏的女儿,流着蔷薇皇帝的血。如果真的到了只有你我的时刻,我必执剑于你身边。
毕竟我白瞬,当年也是你白毅看中的女人。
我不求你来宫里见我,却还希望你为了你我渺茫的未来,为了舟月,好好照顾自己。
上次见你时,你瘦了许多。
白瞬。


已凉:这或许是白瞬写给白毅的信笺中,最直抒胸臆的一篇。也很可能是最后一篇。舟月叹息着说她母亲说得对,如果那时她也在清江里,她的父母一定更为掣肘。“但那样我们一家会死在一起,我也就能亲口喊老师一声‘父亲’。”

穆寒:可惜白瞬早没有这种魄力。如果她不管朝中势力硬嫁给了白毅、硬扛着不削他兵权甚至陪他造反(……造谁的反?),说不定也不会有后来的梓棠惨剧。此时的白瞬不再像从前一样顾左右而言他,而是说我倚靠你,你也会被我保护。这是那样一个女子最后的豪情了吧。
我想已凉之所以将这几篇书信放在书的开头,大概这种爱情,实在太吸引女子目光。
不过白瞬也的确太不适合做个乱世诸侯,即使是无比豪迈地说了我会替你挡住这种话后,还是要来一句“你瘦了”。
也许是太爱了他。



补遗其一


我一共收集了三篇据说是白瞬写给白毅的书信,辑成这“与白毅书”。其中除第一篇是从白舟月手中得到外,另两篇是从白毅旧居的侍女手中买到的。
据说是当年白舟月派去的人收拾遗物,时间紧急,便只挑了几件,其余嘱咐侍女拿去烧毁。那侍女却因为不愿亲手烧毁白毅的遗物,又想到也许将来会有人寻找,就私自保存了下来。舟月证实了这件事,而这三篇的字迹也都一致,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。
事实上,白毅早在收到这些书笺的当时就烧毁了其中大部分,仅有小部分被他留下来藏起锁好,想必是实在舍不得。然而据说白毅从未回信给白瞬。
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白瞬的语气总有那么些不自信的原因吧。
当我这样随口感叹了一句的时候,那位侍女却笑了。
“我以为您是了解白大将军的人,这样看来也和旁人没有什么区别啊。”她这样说道。
我连忙请问她为什么这样说。
“白大将军和国主自然是两情相悦的,将军要守护的天下是国主的家国。以您和我所知道的国主对将军的这样的深情,如果白大将军自私些,想来是可以让国主与他归隐的。但大将军选择了成全国主。国主下嫁安平君时,大将军亲自去送了贺礼。那时候我虽不知晓大将军与国主的关系,却能隐约感到大将军心里的波澜。--请您不要见笑,然而我确实仰慕着大将军。以我的卑微,并不敢奢望能得到大将军的眷顾,却能以一个女子深爱的心情与感受去试图理解大将军。所以现在我知道,白大将军是深爱国主的。就算国主下嫁安平君,大将军也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密切的交往。”
在她眼里,却是白毅更深情了。
“他有时夜里会带着箫出门,说不定是去找国主的吧。”她又抿嘴笑说。
这个我却不大相信了,但也还是想要记录下来。



战前付息衍字·古月衣

息衍吾兄见字如面:
距离你我昔日在南淮的那次见面,不经意间已经是几年过去,而没能再见您一面,我心中十分思念。
这几年分开的时间,您的行踪,没有我不知道的。然而我身在出云骑军之中,因为职务的关系,不能去见您。虽然心中十分想念,却不敢贸然去联系您,因为知道您是天驱宗主,需要您做的事情很多,我不该打扰。只是近来愈发地思念您,白天黑夜内心里脑海中见到的想到的,都是您的风姿仪容,所以才壮起胆子来写这一封信给您,希望您不要见怪。
您演武太清宫,赢得御殿羽将军的官职时,我古月衣还只是晋北乡间的一个孩子。后来从军,也只是贞莲镇里一个小小的骑兵,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能够得见传说中的二位御殿将军的风采。能够率领出云骑军,在殇阳关下与诸位名将共同对抗敌人,是我古月衣一生的荣耀。
那时我还太年轻,险些被威武王一刀斩落马下,息将军您犹如天神一般出现救我,我心中既是感激,又是欣喜。后来遭逢丧尸之变,您问我是否愿意加入天驱,我更是惊喜异常,以为从此可以与您并肩而立。
息衍,也许你从来都不知道,早在晋北帐中我与你第一次喝茶时,我就明白,我想要和你并辔纵马,在殇阳关下恣行无忌,就如你与白大将军所做的一样。
我本以为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,可你终于告诉了我你与我一致的心情。
南淮那一夜,古月衣铭记一生。
古月衣出身寒微,祖上没有世袭的爵位,也不曾出过知名的官员;生长在寻常的人家,幼年时也不曾得到名师的指点。后来从军驻守贞莲镇,以为会就这样平凡庸碌地度过一生。虽然因为箭术好而略有些自负,也知道九州之大,比我强的人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,并没有想以箭法成名的奢望。而后来我借以扬名的所谓“月衣夜会,三箭夺魂”也不过是旁人有意的夸大,想来您引导我初召时,对那时的真正情境已经略有所知。古月衣惟有日月不休地研习兵法、战术、弓箭,才能消除别人对我的怀疑。您幼年时即受到名师教导,少年时又学于稷宫,天下名臣名将王公贵胄,应该见过很多吧?月衣箭术不如舞阳侯,兵法更是相差很多,就连风度模样也相距甚远。以我这样平凡的人,那时纵然仰慕将军,却不敢妄想得到将军的青眼,心中只想将这样的心思掩藏起来,以免面对将军时太过尴尬。
也许将军看在眼里,明白了古月衣的心思,所以殇阳关那次您救下我时,会对我说那样的话。我没想到拙劣如我也能得到将军的偏爱,实在是受宠若惊。即使是现在想来,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。
您曾说我总是过谦,可我确实还年轻了些,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。无论是作为将领还是天驱武士,我都还不足以与您并肩。
我想要的,是与你站在一起。无论对坐品茶还是九州征伐,只要是和你在一起,古月衣便无所憾事。
我听说您曾讲“平生三恨”,我却要感叹平生有三件幸事。第一件事,能够与您生在同一时代;第二件事,能够在殇阳关下,以并肩作战的战友身份遇到您;第三件事,是能够亲耳听到您对我的垂爱的表达。
然而我心中有所惴惴的,是不曾听过您对我的承诺。
月衣虽然也是晋北出云军中能说是出类拔萃的人,可与将军相比,却还是相差太远,您想必可以理解我的疑虑吧?
虽然身处乱世,并不知道还能活多久,明天醒来时已然身首异处也说不定,但还是想要得到某种允诺。这样,我在战场上,才会有更多的活下去的信念和欲望。
明天,我将面对的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的敌人。
所以写下这封信,希望能送到将军手中。说出这些话让您知道,就算明日有什么不测,我也不会遗憾了。所以如果真是那样,也请将军不要为我悲伤。
我们相识几年,却少有见面。我想这也许是时候未到。我希望能等到天下太平的一天,和息衍你一起纵马九州,长啸放歌。希望得到你这样的许诺,我便可以在每个大战前的夜晚,抱定必胜的信念。
如今的分离,也许是为了将来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。
想到这里的时候,我心中才稍稍感到安慰。
成帝六年以来,天下已乱。我虽征战数场,终不曾再与你并肩。这是现在这种局势下的遗憾。
这辈子既然生在了动乱的时世,不敢奢望与您互相扶持着生活,互相守候着等待老死,只希望以后的什么日子里能在战场上遥遥相逢看到你对我会心一笑,那么我的愿望,差不多也就满足了。
写完这些话时,东方已经微白。于是又想起南淮那个秋天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与你一道看一回霜红十里啊。

古月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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